作者:李正忠
七十年代初,夏日的一个星期天。凌晨,父亲把我叫醒带我去钓虾,我快速地洗漱一番便提着竹篓跟着父亲出了家门。
夏日的凌晨还算凉爽。穿过工业干道(现在的长江路)进入熟睡的村庄,沿着乡间的小路向东而行。路上没有别的行人,显得特别的宁静。父亲扛着"虾钓子",约有十五六个吧,不时地在左右肩轮换,手里握着加长了的手电筒,一束光柱随他前行的脚步在前方晃动。我紧随其后,生怕在这一片黑色的夜晚给丢了似的。
父亲带着我找到了他心仪的"塘口"。这是一个不大的池塘,呈圆形,池塘边杂草旺盛,而水中的水草却不算多。父亲在池塘边寻了一块稍宽一点地方落下肩上的钓子,对我说:就这里了。
再说虾钓子,它主要由纱网、砣子、竹条以及竹杆组成。所谓纱网是用二个老式纱布口罩展开缝合而成,外形呈正方形。砣子是用水泥做成"8"字形模样,上面有二个“小窝窝"用来填装耳料的。二根等长且极富韧性的竹条摆成十字形状,然后把砣子居于中心,用鞋绳将其与竹条捆绑在一起。竹条的四个端头分别与纱网的四个角扎牢,再用一根尼龙绳从竹条中心引出与竹杆的一端系在一起,这便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钓具。别看它结构简单土气,但钓虾的夲领一点也不差。
父亲沿塘口转了一圈回到原地,蹲下身来将钓子一个一个地展开并向砣子上填加些自制的耳料,然后按照寻好的地点把钓子一个一个地放入水里。操作过程干练、利索,一会儿功夫,钓子己全部下放完成。
此时,星月当空,万籁俱寂,只闻见阵阵欢快的蛙鸣和时儿传来隐约的狗吠的声音。
父亲掏出"江淮"啪嗒一下点着并吸了起来,然后蹲下身子静静等待"起钓"时刻。一支烟的功夫,父亲起身,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天黑,小心脚下,别掉到塘里头去了哦。我跟随父亲去起最先放下的钓子。父亲弯腰拿起钓子上的竹杆向上提起,尼龙绳伸直张紧,接着双手紧握一起发力,钓子上的竹条狠狠地向下弯曲,拽起纱网渐渐露出水面。纱网受水的阻力向下凹去形似"锅"底。当钓子全部露出水面的时刻,在电筒光的照射下,一眼便看见有几个虾子在上面跳动,有大有小,全身呈淡淡的红色,眼睛红的更深。我高兴的叫道:嘿!有虾,有虾。父亲把钓子移到岸边,我迅速打开竹篓上的盖子。父亲谙熟地将"拼命"蹦哒的虾子捉入篓中,然后向砣子上添加些新的耳料又将钓子放了回去。父亲依次提起了第二、第三个钓子……
纱网里的虾多了起来,真带劲啊!我曾未有过的体验。父亲忙着起钓,我跟在其后打着"下手",见他不时费力地"起钓",时儿弯腰,时儿蹲下,时儿站起,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深感钓虾的不易和父亲的辛苦!
几轮"起钓"操作下来,竹篓中的虾己过大半,收获的喜悦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一阵清风吹过,池塘边的杂草出现微微颤动,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道涟漪,倒映在池塘中的月亮此刻也变得不再规整。此情此景,我忽然感到这不起眼的池塘在一片茫茫的夜色之下因劳动竟变得如此美哉!
这时天边己露出一缕阳光,啊!天快亮了。前面传来了父亲的声音,今天的收获还行吧?父亲高兴地问我。我兴奋地答道:篓子都快装不下了!父亲哈哈一笑,连声说:好!好!然后又叮嘱我:当心啊!别滑到塘里面去了。嗯嗯,我眼睛一热,点头应声道。接着我们又快乐地干了一阵子。这时天已完全放亮,我们满意地收起钓子,开始回家。
一路上,沉甸甸的竹篓在我手中紧紧地攥着。父亲穿着那早已汗湿的"老头衫",扛着钓子与我并行。我们边走边说……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已过去近五十年了,如今父亲己离我而去,今天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