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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大叔的中东骑行之旅:沙漠、巴铁与茶叙

08-28

80后大叔的中东骑行之旅:沙漠、巴铁与茶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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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讲述的第4700位真人故事

我叫刘佳,80后东北大叔,心理咨询师。

去年十月,我从中东开始环球骑行。在阿曼午后的骄阳下,刚要擦擦额头的汗水,突然“吱~”地一声,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带出一股凉爽淡雅的冷气。驾驶室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士,严严实实的面纱后面,一双清冽摄人心魄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她努努下巴,用眼神示意我上车。我一下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用东北口音的英语结结巴巴地说:“I DO,I DO…”其实,我想说:“我自己能行,我自己能行……”

这一刻,我只恨自己英语单词记得太少,关键时刻只能一个一个地往外蹦。

(骑行中的我)

1983年,我出生于辽宁抚顺,5岁时父母离异,由年老孤僻的爷爷奶奶抚养。因此我从小不善交际,却也培养出自立自强的品质。

18岁那年,我参军到武警部队。在部队,我加强身体锻炼,主动学习与人相处,执行力和行动力得到很大的提升。

然而刚入伍,爷爷就离世了;复员后不久,奶奶也故去。两次失去亲人,让我痛感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在父母离异带来的心理阴影下,虽然我努力经营自己的婚姻,2014年还是离婚了。

(服役时的我)

痛定思痛,我决定改头换面,远走他乡,同时拉黑所有的战友和朋友。我认为原来平静的生活背后处处隐藏着压抑的痛苦,才导致这样的结局。

我独自去了北京,又去无锡和辽宁,做过轰趴馆店长、游戏代练、房屋中介、CBD保安,工地压过空心砖,夜市摆过烧烤摊,各种能干的活我都干过!

当时珠三角物流市场火爆,到了深圳的我就买辆小货车跑物流。挣钱谋生的同时参加成人高考,又通过网课自学拿到了心理咨询师证书。

(部队复员,刚参加工作的我)

深圳各行各业都卷得厉害,城市的车流每天固定地将我推向并不喜欢的工作,自己却无力改变什么。但什么都不做,原地躺平,我又不甘心。

郁闷中刷到一个00后骑行少年的视频。他仅凭一辆二手自行车,5年骑行22个国家,行程5万公里,拥有很多粉丝。

通过骑行和自媒体,他不但实现了财务自由,还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公益事业。

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条路!

我突然醍醐灌顶,头脑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身上像一下脱掉湿漉漉千斤重的一件外套,整个人就像冲出牢笼的飞鸟,重拾荒原的野性,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就这样,40岁这年,我义无反顾地重启人生。

(我又一次再出发)

毕竟已经过了说走就走的年龄,当过兵的我知道,胜利来自耐心地等待和充分的准备。为了这一次,我要好好准备一番。

视频中,骑行少年装备非常简单,途中常常露营,有时甚至只吃泡面,这我也能做到!

既然定下“穷游”的原则,那么准备工作就好做了。我花了两个月研究网上各种资料,包括其他旅行博主的信息,都牢牢记在心里。

至于骑行装备,反复比较下我选了一款价格低廉的钢结构自行车,加上必要的备件和工具,一共花了3400元。

去年十月,新闻热点全是中东。我突然想到,阿联酋迪拜是免签的!只要在迪拜落地,就能骑车去周边地区。

(入境迪拜机场)

说干就干,我查了一下去迪拜的机票,才几百块钱。不仅便宜,而且还允许携带两个26公斤的行李。这样一来,我自带装备就完全够用了。

出发前,我专门补充了简单的水质检测和过滤工具,以便解决野外喝水这个大问题。我还买了一套定位装置藏在自行车里,以防车子丢失。

这么一来二去好几天,看好的机票涨到2000元。我还是咬咬牙,把行李全部托运到迪拜,而我也登机出发了!

10月30日,我在迪拜国际机场落地。站在宽敞明亮的大厅,四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我焦急地等待着行李。

不久就看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自行车,我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三下五除二扯下包装,几分钟装好车轮、车座和脚蹬。

(迪拜出发时的我)

我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耳边似乎响起许巍的歌声:“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站在土豪的世界里,我心中先后用东北话、粤语、四川话豪横地对自己说:“1、2、3,出发!”

眼前的公路笔直地延伸向远方,在起伏的沙丘间蜿蜒。偶尔,一两只单峰骆驼悠然自得地漫步在公路旁,它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宁静而安详。

骆驼停下脚步,伸头去啃伏在地面的枯草。我忍不住用东北话批评它们:“你瞅瞅,太能吃了!好好的土地被你们吃成沙漠!快走!快走!!”

(中东骆驼是单峰的)

骆驼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踟蹰离去。我不耐烦地冲它们挥挥手,却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路边出现一个小小的超市,我进去挑选了一些饼干和瓶装水,店员殷勤地拿来一条红白格子头巾,并用一根漂亮的头箍细心地帮我戴好。

“头顶一块布,全球就我富”,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身影,这感觉一下就对了。我将饼干和水随意扔进行囊,简单道谢后继续出发。

当晚露营,当地蚊子结结实实给我上了一课。可能帐篷拉链忘记拉严,几只沙漠中的蚊子寻隙而入,“嗡嗡嗡”一整夜,吵得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头顶一块布)

曾有网友说,阿拉伯人看待东方的中国,是神秘优雅的女王形象,充满未知的力量,却从不恃强凌弱,因此大多数阿拉伯人对中国旅行者很友好。

这蚊子也对我手下留情(沙漠中蚊子很凶的),没叮我,只吵得我睡不着觉。

一大早,橘黄色的阳光充满帐篷,我探出脑袋,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我叹口气,爬出帐篷,到附近巴基斯坦工地接了一瓶水,有个像工头的巴铁兄弟硬塞给我一大包炒鹰嘴豆。看他神色,要是不要就得罪了他。

我含笑推着我的自行车,大太阳下一路逆风,上坡骑行。平整的公路依旧一眼看不到头,连绵的沙丘依旧无边无际。虽然胳膊上套了隔热的冰袖,不一会儿还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逆风上坡骑行中)

我一只脚踩在地上,停下车来,掏出水瓶咕咚咚连喝好几大口,掏出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插在车头,心里一下不觉得孤单了。

一回头,一只高大的单峰骆驼安静地站在路边,嘴里不知咀嚼着什么。我冲它招招手,友好地问它:“驼哥,这是去阿曼的路吗?”

骆驼平静地看着我,清澈的大眼睛懵懂无知。我恍然大悟:“原来你听不懂中文,没事!我有翻译器!”

骆驼好像知道我递到它眼前的是一部廉价的翻译器,打个响鼻,不屑地摆摆硕大的脑袋,踢踢踏踏地远去了。

(公路边有一只骆驼)

骆驼不知道,昨晚露营碰到两位印度大哥。借助这个翻译器,我们还聊得相见恨晚。

也正因为翻译器功能有限,刚好让我以没听懂为借口,正大光明地拒绝了印度大哥想到中国打工的请求。

我自嘲地摇摇头,一仰脖,发现手里水瓶空了。这条公路车来车往,无数越野车、轿车、卡车风驰电掣呼啸而过,没人注意到路边形单影只的我。

不远处一辆白色卡车缓慢地爬坡,我赶紧挥舞着小红旗和空水瓶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驾驶室里是两个黧黑的汉子,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Chinese?”就取出一大瓶饮用水和各种包装的小瓶矿泉水递给我。

(我迎向白色卡车去求助)

这在沙漠中是很珍贵的馈赠,原来他们也是巴基斯坦好兄弟。这几瓶水让我突然增加了骑行的力量。

天色逐渐转暗,我在公路边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取出帐篷打算露营。也许是连续几天没刮胡子,也没有洗澡,整个人显得单薄而憔悴。

总有车辆突然刹车,车上的人不由分说就向我投掷各种食物,搞得我哭笑不得。夜深人静,听着帐篷外呜呜的风声吹过,我不禁怀念起国内的日子。

如果我还在深圳,也许这会儿在准备明天的工作。现在北方天气已凉,而在南方,还可以叫上三五好友来一顿烤肉啤酒。

(找到一块平地露营)

国内生活得平稳和祥和,只有到了国外才能明白。我深深地叹口气,翻个身沉沉睡去。

一大早又是艳阳高照,前往阿曼的公路两边陆续有了连续的植被,不过沙漠化气候里生长的植物,大多粗枝大刺,不但长相凶恶,而且身形矮小。

临近阿曼,公路两边地势逐渐升高。远方视线所及,也逐渐有了崇山峻岭的影子。入境阿曼非常顺利,分别在各自一侧检查站抽查行李并在护照盖章放行。

进入阿曼,我有意识找人少、车少的路骑行。也许我这张中国人的面孔过于引人注目,每个人都会主动前来打招呼、合影,热情邀请到家里喝茶。

(临近阿曼,绿色植物多起来)

就这样,一路上认识了很多当地朋友,有政府部门的,有普通居民,还有几个当地的大富豪。

初次被邀请到富豪家里喝茶,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晶莹剔透的奥地利水晶吊灯、华丽的波斯地毯,还有宽敞的大客厅,让我非常拘谨。后来见得多了,我也学会了主动和富豪们打成一片。

路上,我还认识了一个好兄弟,他叫哈乐德。骑行到沙特时,他盛情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们上演完沙特版的《上我家里吃点饭》后,成为好朋友。

哈乐德家族在本地颇有声望,拥有自己家族单独的博物馆,记录着家族的荣光与历史。

(富豪家的大客厅让我很拘谨)

在他热心帮助下,我以来自中国的骑行者和自媒体博主身份,参观了当地汽车博物馆和饮食文化展,代言了沙特自行车知名自主品牌DIDO,并应官方邀请到塔米尔天文台观测新月。

距离利雅得178公里的时候,遇到一辆白色越野车,车上跳下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国工程师。

原来他们是大庆油田援建沙特钻井队的负责人。他们途中就注意到我车头飘扬的五星红旗,一路跟随,看我是否需要帮助。

知道我是来自国内的骑行者,他们告诉我本地有他们好几个工地,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找他们。说完就把附近一处施工点的地址和负责人电话给了我。

(巧遇中国工程师)

也许这是老天助我,不久沙尘暴来了,遮天蔽日的黄沙,让肆虐了一天的烈日瞬间黯淡无光,路面能见度很低,脖子和嘴巴灌满沙子,人也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

再坚持骑行会很危险,我打开手机上的北斗导航,同时给最近的钻井队打了求助电话。

不久就远远看见两道银白色远光灯,我知道,那是钻井队的车来了。虽然天地间依旧风沙呼啸,戴着风镜的我,却早已热泪盈眶。

(在钻井队营地吃到朝思暮想的中餐)

骑行到约旦和叙利亚边境小镇Jaber,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成了当地名人。原来,当地电视台正在重播沙特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对我的专访。

第一次在国家级电视节目中看到自己,有点不习惯外,还有点小得意。只见沙特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著名主持人阿拉布克莱亚激动地说道:

“……中国人刘佳从阿联酋出发,骑车途经阿曼,详细了解了阿拉伯文化,然后去了卡塔尔…现在他来到了沙特!我们在利雅得附近遇见了他……”

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任何表彰的我,这时候不禁扪心自问,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为国争光?

(沙特新闻频道节目中的我和哈乐德)

好在我自我膨胀得不算太厉害,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骑车旅行者。一路上获得这么多热情的帮助和关注,大家看重的,其实是我的中国人身份。

整个中东7国骑行过程中,也许同属阿拉伯国家,国与国之间过境一般比较顺利。只有约旦入境叙利亚需要乘车。

准确地说,必须乘坐指定旅行社的车,指定车辆每人50美元,把行李固定在车顶。约旦出境另外缴税10美元,入境叙利亚又收了55美元。这费用真让我肉痛,别的地方过境一般也就60块钱。

更过分的是,全部支付完费用后,对方转身就走,随后我卸下行李清点,发现少了一个重要的驮包。

卸车的过程中,不断有人过来收费,就是没人注意到我向他们比划我丢了重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也许他们故意不想管这件事。

(我和叙利亚朋友嘎尼)

整个过程我十分无助,不一会儿旅行社的车就扬长而去,围观的人看收不到钱,摇头晃脑地聊着天,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我非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国内我可以报警,可以向主管部门投诉。在这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跨上熟悉的自行车,双脚习惯性蹬起来,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我不断提醒自己,这不是自己的祖国,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叙利亚沿途风景对我而言就是脏乱差,好在叙利亚人民依旧热情,新认识的叙利亚朋友嘎尼,主动地把我安置在他的办公室里。

在嘎尼家做客,我发现他居然有一顶和我一模一样的帽子。我仔细看标签,果然是“Made in China”。

(Summer和Ali)

从叙利亚过境黎巴嫩倒是非常顺利,排队两小时,过境两分钟。刚入境黎巴嫩,就遇到骑着摩托车的叙利亚小哥Summer,热情地邀请我去家中做客。

Summer和他的小舅子Ali都是叙利亚难民。由于多年战争造成劳动力缺乏,黎巴嫩只允许邻国男子以难民身份入境,而他们的女性家人只能留在叙利亚。

兄弟俩不得不为前途和生活发愁。他们需要自己在当地找工作,努力赚钱,才有可能获得特许资格把家人接过来。

我不得不庆幸,在这个并不和平的时代,我能在一个和平伟大的祖国怀抱里成长,这是何其幸运啊!

(卡塔尔的外卖小哥们)

我给他们出主意:Summer有摩托车,可以主动联系餐馆送外卖。而Ali可以组织难民的孩子们接一些跑腿的零单。

兄弟俩很高兴,听说很快就解决了温饱问题。我也很高兴,这些都是国内现成的经验,没想到在国外也能帮助遇到困难的人。

我本打算去土耳其,不料叙利亚和土耳其边界并未开放。于是,我直飞欧洲,没想到整个欧洲工作效率十分低下,每天除了等待无事可做。

我计划快速通过欧洲,然后去非洲。也许广袤神秘的非洲,才是我理想中骑行的远方。

【口述:刘 佳

【撰文:南柯行者】

【编辑:晓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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