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八哥，喊老吴

文：塞马

想起抖音里那只，黑黑羽毛的八哥鸟儿。仰头得意，声音清楚婉转，老吴，老乌（吴）一一

知道他早年乡村干活，儿子媳妇挣了点钱，购房丽都锦城农转非，家庭和睦儿子能干孝顺，遇见还是有几句农门阵给摆的。寥若晨星。

春节与他淡淡问候。他正在附近一个停车场值晚班，钱不多辛苦，咳嗽，说不适应风寒。邻居，居住楼层十年没有交往，担心引起误会与不适应，微笑点头。春草年年发。人情冷暖，谁都懂得。

晓得我企业退休，叹气，你们多少每月还有几个养老金，细水长流，农村人，没法比。我顾左右言他，乡里空气新鲜，蔬菜米粮自己种不用花钱。还有，国家万一与帝国主义开打，你们可以退步农村老屋，安全无后顾之忧，是我们无法比拟的。

那块很好，他提起，不是娃儿们一心出来，也不稀罕城市购房。好久不习惯，鸡不叫狗不咬的，啥子都钱买，更是恼火。我道，后悔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喲。大好房子也遭你们买贵了，尽逗热闹。

是咯。

老吴黑瘦干精，浓厚颜色的眉毛 ，略厚的嘴唇耳朵下垂，相法讲也是老龄的长寿象征啊。我廉价恭维，您老有福。

叫花子穿衣，前一幅（福）的后一幅（福）。笑：换换如何？也羡慕厂矿职工，敲钟开饭，盖章取钱退休有养。可惜啊我，没那命，消受不起这种洋盘咯。

他老家附近郊县，百十公里路，儿子做生意有车，回去不算太艰难，据说还保留了宅基地，老屋破败正打算整修。夏天凉爽，风景也应当可以。为啥拼死拼活挤入城市，无非是孙子们的教育资源问题，总归要好一些。

大孙子高中，成绩不错学校不错。小孙女儿附近幼儿园，早晚接送也图方便。

春节后，听说他麻将赢了钱，恭喜，多少？不少啊，继续以打牌剥削，就可以发家富裕了，也算是国家精准扶贫项目。他说家庭事情忙完，抽空时间自己学会好耍。

鼓掌。可惜麻将馆要抽头钱。外国淘金热一样，千辛万苦弄金子的没见光芒，周边服务行业的大赚财气。就是售卖资料指南的，也盆满钵满。

八哥鸟，呼喊老吴的颤颤嗓音，会唱歌的那黑羽毛鸟儿喲，唱歌不全：

啊一一你有一个花的名字，

名字叫做卓玛拉。

婉转生动，怀疑是否鸟儿插电假唱，如此聪明伶俐。杀掉也没有多少血，肉发酸。现代网络名堂，博主不外多争取一个红心加号 ，点赞之后增加一些经济方面收入。

对老吴说。想起唱歌鸟儿，就忍不住笑咯。并无恶意，只是人生乐趣的方方面面，自己无聊有心寻觅。喂喲，是手机屏幕段子白白送上，不笑白不笑，十年少。哥子？

啥？还有两年吃七十的饭咯，属相，是牛是马是羊，咩呀，一辈子劳作命贱。不是吗。我翻白眼，搞半天，我才哥子，痴长几龄，属龙。现在社会，人不求人，农村也应该有脸面尊严，况且，你儿孙满堂 ，也是不缺柴烧的主儿。好好活，慢慢过，估倒拖，幸福生活还在后头喲。

借你的吉言。可是，不能与你们比，每个月细水长流有养老金开支。我呢，命里注定。搬石头打天？西天告佛？揩玩笑嘛啷个。不生疮害病医院送财，就是运气

春节，我们两家相隔的大门框张贴的对联，内容字法一模一样。左面书写：月里见欢启宏图。另一张：山中虎啸昌新运。中间，一个斗大福字醒目。

某银行的节日祝福赠与。看来，他家有钱银行，想来经济情况不算太差，肯怕有点蒸蒸日上。小生意也是生财之道，未可小觑。

春节过去不久，顶多三两个月，隔壁老刘，我们交往稍多 ，也农村人。该进入城市稍早，给房产老板装修房屋，有泥水工手艺，儿子媳妇在武汉打工，所以买楼这此。据说，只是过渡，还要在换江北更好的房间，喘气也粗壮得多。又生气，花几十万买房，仔细想，真逑划不着，你买个空间空气，头顶人家的几面墙壁也不归你所有，只是写个名字。房地产老板不是人。

我们小区近二十栋楼高层，上万居民，居住十年，除本楼栋人有印象，漂皮熟悉，姓啥名谁都不晓得，行走小区偶有招呼，点头笑笑即可。陈瘸子，胖子妈蒋狗儿，甚至认识的猫猫狗狗还有多些。群聚时候，有几次：新冠打疫苗。楼上抛物垃圾吵架。还有，隔楼有少妇因为夫妻离异而跳楼粉身碎骨，触目惊心。

相处法则有三：不串门闲聊。不随便打听家事询问单位收入。不无缘无故请客送礼。大致如此。（原来亲戚朋友除外）。

老刘与吴年纪仿佛，我家厨房墙壁裂口，拜托他修补，白白帮忙，礼物不要请客谢绝。既然邻居一起，早不见晚见，何必经济认真呢。

他进城早，言谈有些老江湖味道，人是绝对诚恳，懂得人际之间关系处理。由于劳动强度过大，挣钱养家，平添了一身病疼酸痛，幸好不要嘛，自己休息保养即可。

都是好人。老吴，秉性难移，为人似乎不如他那么灵活通变。

前天，我与素芬嘀咕，好久没有看见老吴了。老婆言，听说前段时间咳嗽厉害，身体或许问题，不晓得见好没有。怕是新冠病毒变种泛滥 ，出门注意口罩。我说，他还忙碌啥子，不晓得时间清耍，保养身子。钱，将就可以，犯不着累死累活丟命，多活几年，岂不又是金山银山不负绿水青山，

道理啊。

素芬建议老吴家婆婆神佛庇护，无非上庙烧钱化纸，信点封建迷信。她不愿意。农村人挣一个钱不容易，厉行节约也是劳动无产者本色。都懂土地庄稼田园，春播秋收冬藏，二十四节气，还有牲口的繁殖生长。老吴家没有过多的奢求，连对死亡也是淡然，当做过程也是意义。

隔壁老刘，惊讶，不知道啊，老吴已经过世多日。得病亡故。也不久，医院回到老家农村立马后事埋葬，入土为安，一个礼拜不到。已经没有老吴了。人就是这个样子。

好在他还有地方埋葬，花钱不多。城市才死不起人。公墓一平方赛过房楼，装骨灰的盒子当然漂亮也贵得咬人。简直活抢人。

病，走得恁快？

大抵如此。我十分怀念以前庸常岁月的杂院平房，嘘寒问暖的邻里关系。才几十年，人与人之间就冷若冰霜。怨人穷，恨人富，还有许多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肚皮官司。老实人不吃亏，不吃大亏，证明你不乏愚蠢和脑壳死不开窍。质疑如何长大今天的。

时代，进步还是退步，不知道。也许是，以退为进。退一步进半步 也是可能。

楼梯口等电梯甩垃圾，见到老吴儿子小吴，问他父亲什么病走的，答胰腺癌后来转移到肾脏，才勉强送入医院。他还怕花钱多，念念不忘停车场的值班位置，癌症扩散很快，的确疼痛难忍，还打了些杜冷丁麻醉。还是保命不住。

许久无语。

又一个人辞世，一样，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还如一块石头，抛进水塘，顶多鼓起个把水泡平静。平常而又平常。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根人，可是每天星如雨落，谁记得哪颗流星是他，或者别人，有朝一天会是我自己？尘埃而已，随风消失不见，没有痕迹没有传说的可以转世轮回的灵魂。

他终于有机会，回去农村，大半辈子辛勤劳作的土地，曾经居住的旧宅老屋，占据不远处的一座坟头。

还有镌刻名字的石碑。

魂有所依，体有所归。还有鸟儿飞来歇落，不会八哥一样歌唱，唱也不会是那首叫美丽姑娘卓玛拉的曲调，和花一样动人的名字。

都没有关系。

一个小区，楼层隔壁，邻居而已。也许，躺下是永远，真正的大彻大悟。反正，不疼不痒，你没有任何感觉。包括欲望，呼吸，其他。

我过去的单位宣传部长，那年病逝，在南山龙园的公墓，看了沉默。我感觉到悠悠的渺远琴音。如今老吴，让人感觉十分突然。忽然。寂然。

麦子稻谷栽秧祌下，收获是一次盛大的节日，可是，被割刈收仓，应该符合否定的哲学法则，希望，就是另一次否定与轮回。

一只黑色的大鸟，降临又飞起。好像身边走过的那只花猫，也在喊叫唤老吴，熟悉的歌声吧。

感觉，幻觉是吧。

2023.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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