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刻的溯源可一直追至上古良渚文化时期,也是玉雕诞生的最初。那时玉器雕刻中就已有大量的阴刻装饰,而到了汉代,这一技艺也正式走向成熟。
明代的高濂在《遵生八笺》中形容其为:
“汉人琢磨,妙在双钩,碾法婉转流动,细入秋毫,更无疏密不均,交接断续,俨若游丝白描,毫无滞迹。”
简单来说,阴刻与阳刻相反,需将图案或文字刻成凹形,讲究纤妙单纯的线条之美。
阴刻在寿山石雕作品中也颇常见,常与圆雕、浮雕、薄意等技法相结合,呈现出极大的灵活性与自由度。
相比于注重立体感和块面感的呈现方式,它摒弃了多余繁杂的表达,一笔之下,可见精神。
多数情况下,阴刻都在作品中起着装饰作用。通过阴刻纹饰的排列和组合,使作品的个性更加突出,生意盎然。
有时阴刻纹饰会强调对称、严谨的秩序美与古典美;有时,它也以更加自由灵动的方式进行呈现,为整体造型锦上添花。
比如在神禽古兽身上的鳞羽毛发描刻、罗汉菩萨衣袍上微妙的阴刻装饰纹、印章边缘上的题字落款等,都常见阴刻的踪迹。
而作为主体技法的阴刻,则完全呈现的是不同的样貌。它的性灵来自于中国的传统文人画。
就拿我们熟悉的薄意来说,它同样以具有文人画的特质而著名,因为它正一脉相承自寿山石雕中的浅浮雕及阴刻技法。
相比于薄意,阴刻更接近于绘画中的“白描”,讲究“形得而神亦在个中矣”,不藻修饰便将线条的美感与金石之韵味烘托而出。
也许是与那一种寒瘦之美不谋而合,阴刻常常表现的一种题材便是梅花。
文人审美讲求清癯枯寒而非痴肥,瘦梅、老梅,自有高风峻节。
同时,阴刻那如牛毛蚁须般影影绰绰的线条,恰似梅花的暗香一缕,不知不觉中浸染肺腑。寥寥几笔线条,梅花的风骨便展露无遗。
阴刻的难处在于一气呵成,落笔无悔,所谓“一刀准”。由于图案和文字在石头上是凹下去的,一落刀笔几乎是不可逆的。若是在原有的线条上修正,也会变得阻滞蠢钝。
因此,阴刻也是最考验人的雕刻技法之一,往往一笔落错便很可能要磨平重刻。
这要求雕刻师在雕刻之前就要“胸有成竹”,将构图的每个细节都了然于心。平心定气,方能下笔如有神。
同时,阴刻对于所选的石料品质要求亦十分高。以凝腻、细密者为首选,石面疏松或是凹凸不平,都会影响到阴刻的最终呈现效果。
但有时候,像图上这枚将军洞芙蓉石的阴刻闲章一样,经历了岁月的变迁,风尘之味如同枯笔无心的丝丝飞白,与阴刻线条交织,反而也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美感。
阴刻作为雕刻技法中不可忽视也是难度极高的一项技艺,非高手不能为之,让人回味无穷。